在愛的情感之上，應該還有更高情操的寬容。這是他(黃春明)給我的最深刻的文學教育，因為這樣的啟悟，也刷新我對黃春明小說的解讀。為什麼甘庚伯心甘情願照顧一位長年精神失常的孩子，為什麼白梅能夠以更開闊的胸懷重新面對過去看海的日子。…情愛是平面，情操才是立體。愛是有所選擇，寬容才是涵納一切。
我終於必須承認。寬容比愛強悍。
強悍的力量改變了我的文學態度。追求生命的最高藝術，並非只是營造一篇絕美的作品，應該是以勇氣具體實踐自己的信仰。當他要求大家不要傷害那位女性作家，寬容不再是空洞的字眼，而是使世間無課的審判停止下來。當他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他立即保護孩子的所愛。他說那那句話時，我更加能體會他對孩子的感情是何等深不可測。 p.86 《昨夜雪深幾許》/陳芳明
《掩卷沉思》
〈綁匪的紙條〉
(前面有一連串的故事，深刻且能張顯民族的性格。)
文化未必有太大的排惡功能。沒有排惡功能的事情多得很，但文化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太宏大了，形象一大以為它什麼都行，於是產生誤會。…這一切已成為社會秩序和心理習慣，誘使更多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地去靠貼文化。在未必有排惡功的地方出如此擁擠的局面，非出事不可。
…
我覺得在文化的問題上，我們中國人歷來有一種一廂情願的天真。不知被涽字坑害了多少年，一見白紙黑字還是付給太多信任。舞文弄墨的狡詐文人也見過不少，但一聽到有在炫示文史知識還是笑臉相迎。於是，越是見不得人的東西越往文化裡鑽，文化成了一個寬闊的掩體，一個洗手的金盆。連天下最殘酷的社會動亂，也稱之為「文化革命」，連明目張膽的誣陷和謀害，也名之曰「文化爭論」。這種現象也許可以回答人們百思不解的難題：我們擁有那麼悠象而豐厚的文化，為什麼在一系的文明的常識上卻需要從頭啟蒙？ (p.34~36)
〈智能的夢魘〉
(前面有一連串的故事，深刻且能張顯人的性格。)
我想，一個人最值得珍視的是仁慈的天性，這遠比聰明重要；如果缺乏仁慈的天性，就應該通過艱苦修鍊來叩擊良知；如果連良知也叩擊不出來，那就要以長期的教育使他至少懂得敬畏、恪守規矩；如果連這也做不到，那就只能寄希望於他的愚鈍和木訥了；如果他居然頗具智能，又很有決斷，那就需要警覺，因為這樣的人時時有可能進入一種可怖的夢魘，並把這種夢魘帶給別人。應該發現這樣的人，並且盡量將他安置在高人手下，成為一種技術性的存在，避免讓他們獨自在空曠寂靜的地方，無出關及他人命運的行為選擇。這也是為他們好。(p.40)
〈文化敏感帶〉
多考慮世間的是非和善惡，以便撥亂反正、止惡揚善。可惜現在從中學生開始，整天都在追求成功，研究抵達成功的途徑和方法，卻很少花精力辨是非、分善惡，這實在讓人焦慮。 (p.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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