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這段時間幾乎每日清晨都會想起一首歌,似乎代表某種心情,由衷發出的感慨。偶爾沒有曲調哼了,就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麻木不仁,接收不到心的訊號。
在11月1日的日記記載:「想念周蕙的歌聲,有老歌的氣質。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以後就很容易看到過去,而過去會讓我懷念起周蕙的聲音。某日,不經意地與雨樵提到,他只說了兩個字:可惜,就掐入了沉思的狀態,不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11月14日:「我愛你。掛電話前你說,有些事你似乎想清楚,或者說,你更有勇氣了。躺在成功嶺的草地上很舒服,仰望天空,仰望樹梢搖曳,遙想童年時光,真的像在渡假。」有一首歌叫〈仰望〉(詞曲:吳旭文,編曲:鍾興民),收錄在
張清芳《花雨夜》專輯,那時我們家連一台CD player或音響也沒有,我則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小孩,所以央求媽媽幫我買了張卡帶。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買的專輯。我記得我第一次聽到〈仰望〉時我就哭,那是首談感情沒有出口的歌,對比天空的遼闊,盯著歌詞本,眼淚更是嘩啦啦流個不停,不敢讓坐在後面讀書的妹妹知道。很多時候我聽完A面的〈花雨夜〉就直接換面,等著〈仰望〉的到來。現在回想起來,我對於愛情開竅的算晚,到了大學才明白自己在哭什麼。
某日在仰望的當下竟想起了〈天空〉,「我們天空 何時才能成一片。我們天空 何時能相連。 等待在世界的各一邊,任寂寞嬉笑,一年一年」。當年受傷的我聽著這首歌療傷。專輯是妹妹向叔叔借的,結果後來都變成我在聽,雖然那時已經發行超過五、六年,但我怎麼聽就是不覺得膩,高一那年寒假整張專輯的旋律因此不時地迴盪在我的房間之中。
我想我與這些歌曲是再也拖離不了關係,每個人似乎都有一首或一些能代表自己的歌曲,歌曲的能量因此被延續下來。古代有風雅頌,近代有巴哈、莫札特,每個時代背後都有一種聲音可以襯托當時的情境。某次在回程的遊覽車上,終於明白雨樵的母親在電視機前聽見杜德偉的〈脫掉〉時為何會如此亢奮。歌詞寫的很好,作者是廖瑩茹 ,「脫掉換一套,就地開竅」。很可惜我錯過了那首歌大紅大紫的經過,要不然我能更了解當時社會的狀況。
不知道為什麼,和你在一起以後就很容易想像未來。11月18日寫道「我看著心型盒子裡的小熊維尼,很仔細地一珠珠觀察,揣測當初是如何慢慢完成,你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想著你卡片裡的字句,你是經過多少夜的深思熟慮才寫下滿幅文字及極力將我擁抱的心情。我有點難想像,因為你以前從未這般表示過,也從未一次講過這麼多話。」新訓時最常哼的一首歌是光良的〈童話〉,「我要變成童話裡,妳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妳」,很俗的歌詞,芭樂的曲調,每次哼,在隔壁床的俊杰就會說:「心情很好喔!」其實我很擔心,怕自己沒有那個能力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我知道自己的侷限在哪裡。
郭強生在〈還想再聽一回〉裡寫道:「主打歌的撲天漫地有時像植入式記憶,如果沒有真正生活的底色,歌冷了之後,旋律也死了」,反而是冷門而通俗的旋律,因為「呼應當時生活的調子而進入我(們)的腦海」。「一首簡單明瞭的歌曲,有時來得很不容易。情緒蓄積又蓄積,最後才越過了躁鬱徬徨與矯揉修辭,落地成歌」。
郭強生說他自己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接觸所謂的流行歌,因為「要思考的問題那麼龐大,加上接二連三的生命波折」。我目前的狀況也是。這篇文章我上上個月底就想寫成,沒想到是等到我進入無歌時期才真正靜下心來。之前其實很不想面對下部隊以來的種種,這裡的兵年齡都比較小,思想都較不成熟,整天「玩來玩去」,也被「玩來玩去」,整天就是×你媽,揮散不去的煙味,還有許多的不合理及對環境的不適應。不知何時我才能再對流行歌再有反應?
郭強生說:「這就是人生況味,有時出世,有時入世。絕對的雅與絕對的俗,都危險。」張雨生有首歌的歌詞是這樣寫的:「我一直有個夢,有一天我要飛上外太空,即使越來越淡的星座,
越來越遠的神話傳說,我不會忘記在夏夜裡的時空遨遊」(〈小時候〉)。是的,我不該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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