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ugust 12, 2022

故事們(story II 二,記謝阿公| 林生祥寫徐木珍老師| X的感慨)


  早晨奔去屏東.
「無常到來,隨無常而去。」
這句話說得輕鬆,執行起來要有許多智慧。

認識謝阿公的時間並不長,經過媽咪的介給認識的。

因為緣份相繫,很年經的時候,阿公收了媽咪當乾女兒,彼此的情誼與羈絆拉得長遠,雖然住在一北一南。見面次數不多,但每年電話的虛寒問暖相當頻繁且熱切,我們搬來到高雄後,媽咪常常要我們代表她去屏東拜訪阿公阿婆。

因為阿公,我認識了竹田鄉糶糴村,一個客家聚落,還有「糶糴」這兩個字;我還認識了台灣杜邦公司,知道了阿公在其中的角色。一個人的風範與精神會隨著歲月刻畫在皺紋與眉宇間,長存在一次又一次相聚的回憶中。雖是短暫相識,那有力的握手、眼神的交流、堅持出門的相送…,這些生命的細節與間隙是不會騙人的!謝阿公令我佩服,也讓我憶起我的阿公。

林生祥 2020.12.31

徐木珍老師前天2020/12/29過逝,享年77歲,得知消息之後,一時無語。

可能是今年的九月或十月,在北上的行程中,找了一個時間去新竹新埔義民廟旁拜訪他,徐老師那時候身體比之前虛弱,聊天的過程當中,我一定得坐在徐老師的左邊,因為他右邊的耳朵比較不好,左邊的耳朵聽得比較清楚。最後我還是請師母拜託徐老師幫我算命,徐老師也點頭答應了。我喜歡讓徐老師摸骨,他的手掌比我的手還溫暖,非常舒服。徐老師的腦筋並沒有不清楚,跟每次我請他幫我摸骨斷命格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這次說的比較少而已。

我已經忘了是何時第一次走進徐木珍命相館,或許是在2011年。每一次走出他的命相館都非常開心,主要的原因是,每次我們拿出樂器亂即興的時候,徐老師總是非常非常歡喜,我知道他是多麼的熱愛音樂。
徐老師以摸骨算命為生,非常厲害,我親身應驗過神奇,細細妹聽到我說的應驗,也堅持要讓徐老師摸骨算命。
傳說故事中蔣經國隱藏總統身分,跑去關西摸骨,盲眼關西師父摸骨之後馬上跪了下來說:你是皇上!這位關西傳奇摸骨師父,就是徐木珍老師的師兄。
2016年11月,徐老師的太太跟我聯絡,說要來美濃拜訪我,我非常開心,我們約好在美濃原住民餐廳阿香的廚房一起吃飯,徐老師一行人到達之後,我嚇了一跳,一掛盲眼人坐在一起吃飯,全都是算命仙師兄弟妹與他們的家人。吃完午飯後,我們回到我的家裡一起喝茶聊天,留下非常美好的記憶。女兒在離別前,跟徐木珍在車子裡深情擁抱道別,女兒眼裡淚汪汪,女兒好喜歡徐木珍老師啊!
對於這些盲眼算命仙來說,要一起出遊旅行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我非常榮幸在美濃接待了他們。
過沒多久,盲眼歌手周雲蓬來訪,我跟家人說,我們家跟目苦(盲眼)的人有緣。 徐木珍老師的胡琴聲音出現在「我庄」專輯裡-秀貞的菜園,那次的錄音在新竹爵士屋錄音室,我記得他就順著我錄下的聲音,自己即興了五、六次,錄音就完工了。但那天我也發現到,徐老師的手指甲上方有多處破皮,還看到流血之後的結痂,後來師母告訴我,那是他自己把皮撕破的。我沒有多問什麼,徐老師應該是非常在乎這一首歌的錄音。

關於錄音,我無話可說,因為我知道傳統的年長音樂人,有即興能力的非常少,秀貞的菜園並不是傳統音樂常使用的4/4節拍,是6/8的節拍,但是徐老師就是天份高,節拍好,耳朵夠好,他就是能夠拉出美好的線條,完成錄音。

錄音結束之後,我記得我們好像去附近吃了日本拉麵。
我們也曾在北投月琴民謠祭,一起合作演出,徐老師總是順著我彈奏,留下非常美好的聲音與記憶。

徐老師是名符其實的山歌王,歌詞即興能力超強,精通多樣樂器,分軌錄音的時候,他可以一個人完成所有樂團的聲音,那是為了討生活而學來的絕活。 徐老師這一輩子吃了很多苦,顛沛流離,闖蕩江湖,我知道他的一些故事,但是我們見面的時候,他幾乎不說那些悲傷的記憶,永遠是跟我討論音樂,一起唱歌彈奏樂器,我猜想我應該是被徐老師疼愛的,我覺得我非常非常幸運。

徐老師是我生命中合作過的錄音專輯裡,第一個離世的音樂人,我有受到巨大衝擊。
徐木珍是大師,音樂大師、算命大師、台灣國寶等級。
祝福徐木珍老師!
一路順風!

給親愛的姐

姐我坐在這裡發呆。
結果卷後來再也不創作了。
甚至厭惡
厭惡無聊的情感依附/價值轉嫁/
厭惡產物。


嗯當然如果是像食物一樣享受完最後拉出來變成老實的屎。那就滿好的。

畢竟這個年代說的創作都太好聽了
好像她的妝
一樣不真實一樣噁心一樣裝飾一樣顛倒。
是短暫的附屬品/淺層的慰藉。

姐,其實我把我的創作轉型了
轉成無形遊走在他她我之間最後回到愚人生活裡,
還有樸實的屎。
這大概是我近兩年最開心最值得分享與炫耀的事了。

後天還要聚一頓好好說再見的晚餐
喝好好說再見酒/一起睡好好說再見的夢
最後一次擁抱入眠/最後一場陪伴。
傾瀉好好說再見的不捨/委屈/與淚水
這也是最近最揪心最重要的事。


我準備好了
送走三月的低迷
接下來是抵抗的日子
得好好站著/把自己站牢
好繼續面對那些無力的抵抗。
努力從這些抵抗裡面鑽出來呼吸
然後給你一個淘氣的笑。

並且找尋再一片可以一起玩耍翻滾的草地與大樹。
夢想從此躲在太陽底下/躲進樹蔭裡。
知道微風吹的享受是在身體都冒著汗珠/大流著汗的油膩與清爽之間:)
所以我喜歡流汗
姐,可以跟你相遇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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