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17, 2025

故事們17:人物與家(Remembered People)

一個家不一定是只有兩個人組成的。不分長幼,大家是一起承擔、分享家 的酸甜苦辣。問題出現一定不是一時的,所以解決問題也不會是一次的工程。

孩子們一定是在聽,他們一定會思考,他們會許願…,當這麼想時,視角會變得不一樣,會更接近一個「家的定義」。-2019 9月29日

真正的藝術家

Liang-Yen Liu。May 24 •
兆欣是意外走的,心因性休克,雖然他心情不好是真的,不出門見朋友也是真的,變瘦是真的,一直咳嗽是真的,被霸凌也是真的。以上一切雖然關連,但卻不見得彼此關連。他愛漂亮才是真的,如果是故意的,他肯定會把場面弄好,留下信件或留言。法醫證實,他是意外走的。
陳珊妮
認識兆欣,是為了唱好《玉女穿梭》的花旦嗓。

他是真正的藝術家,對於當代藝術的跨界形式,有著超凡的解讀力與幽默感。
好一段時間,我不時會收到他的手機語音訊息,可能坐著捷運,突然想到了更有趣的唱法,無論身處多嘈雜的環境中,他都能傳來耐心的輕聲示範。自覺一直被他放在心上,的確是很開心的。

有陣子他去歐洲,和艾未未合作《杜蘭朵》,兆欣幾乎每天都傳訊息給我,從工作上的討論,甚至吃了什麼餐點,那些不厭其煩鉅細彌遺的訊息,不外乎希望能讓我與心儀的藝術家更靠近一點。某天突然收到兆欣的快遞,裡頭包括艾未未送給他的小禮物,他說:你收到一定比我更開心,會更好好珍惜...當下的我很受感動,因為他的無私與暖心。

回憶起《Juvenile A》演唱會上,唱《玉女穿梭》前特別感謝兆欣,但老師在台下真的讓我緊張死,說好忙完演唱會一起喝一杯。我們都喜歡調酒和超展開的話題,總之那個晚上很開心,彼此擁抱道別,兆欣答應了要陪我吊嗓子,相約下回次大稻埕小酒館見...

今天拈香送你,想起看到新聞的那個上午,打開我們的聊天室,真糟糕,我又忘了回覆你的訊息...我知道你一定會說別在意。回憶這般體貼的你,我只想說,你是這世界上,難得的美好存在。

兆欣,我不會忘記你。

【當我們站在台北故宮之中】

徵信社阿宅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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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5月18日,世界博物館日,想與諸君分享一位你可能已經忘記的名字-李濟。他是中華現代考古學之父,兩岸許多文史與考古工作者皆是他的徒子徒孫。同時,他也是華人社會中第一位人類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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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1896年出生,27歲那年獲得哈佛大學人類學博士的學位。他組建了中國第一支考古隊,發掘了山西夏縣西陰村遺址,藉由挖掘出的蠶繭,證明了石器時代我們已學會養蠶製絲;1937年,他主導了河南安陽殷墟的挖掘工作,讓殷商不再是傳說,成為了信史,並親手將中國的歷史往前推了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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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指導之下,他的學生陸續發掘出了三星堆遺址、秦始皇陵二里頭遺址等等,占據了當代中國考古學的半壁江山。李濟一生癡迷於通過考古來尋找中國人的根。他的兩個規定也影響至今,第一是在中國發掘古物必須留在中國。第二,是考古工作者不得私藏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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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李濟先生臨危受命保護古物,帶著故宮博物院和南京中央博物院1萬多箱文物,在槍林彈雨中倉皇南逃,數次遇險,他用生命護守的文物始終完好無缺。

但他的兩位女兒,在途中卻相繼離世,他依然忍痛踽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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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前夕,國共內戰幾乎已無力回天,李濟先生剛把女兒的屍骨托付給了學生南京博物院的主任尹煥章,就告別家人,受命護送文物來台,本以為這次生離最多一年半載,誰知這次生離竟成了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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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很多人會勸李濟先生,把文物運往台灣這趟苦差事最好別碰,別淌這渾水,李濟先生說,保護這批古物是我的職責,自蘆溝橋事變後,我已經護送這批古物跋涉大半中國,得以保全至今,現在我同樣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批文物國寶,毀於戰火之中。國共之戰我管不了,但我絕不能對這批文物撒手不管。

就這樣,在整個大陸都籠罩戰火中時,他把最重要的文物,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台灣。於是,在李濟先生的護送之下,4286箱古物安全運抵基隆港。沒有一件損毀。上岸後,精神高度緊張的李濟先生癱軟在地,說「這下可以對得起後代子孫了」。

後來,大陸文化大革命爆發,許多中華文物被各種名義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而李濟先生帶來台灣的這些文物,至今仍在我們台北故宮博物院被完好的保存著。

但李濟先生在大陸的親人卻受到了牽連,一群紅衛兵找到他女兒的骨骸,不顧尹煥章先生的跪地懇求,將棺材連同屍骨一同砸毀,尹煥章含淚遙叩恩師,不久後懸樑自盡;也在同一時期,李濟先生的另一名弟子,曾昭燏女士,從南京靈谷寺北塔跳下身亡。

聽聞消息後,李濟先生悲慟不已,身患大病。後來李濟先生在台北孤獨的離世,身前的手稿與筆記竟散落於舊書攤中。他一輩子挖掘保管文物無數,但他離世時身邊沒有任何骨董,他始終恪守他自己立下的規矩「考古工作者,不允許收藏古物」今天,5月18日是世界博物館日,我們不能忘記這樣一位純粹的學者,中華文化考古的先驅,他從不參與政治,只專注在考古研究,張光直評價道:「就中國考古學而言,我們仍活在李濟的時代。」這樣的先生,吾輩不該忘記,尤其是在山雨欲來的現在。

楊照談南方朔

…更早些我認識一個嗜書如命、大量閱讀的南方朔。他從來沒有出國留學,但靠著持續閱讀英文書籍,培養了應該比大部分在美國拿到博士在學院裡教書的教授們更快速也更準確的英文閱讀能力。他讀得快讀得多,然後又有能力可以快速消化將讀來的內容寫成文章。有一度,講到南方朔,就有了一種輕蔑的Cheap shot式攻擊,不管他寫什麼,甚至不用讀他到底寫了什麼,反正就說:「他都是抄書抄來的!」

那時候我總是替他打抱不平,有一部份因為我認真讀過許多他寫的文章。是的沒錯,文章內容有很多是從各種主要是英文的書籍和報刊中改寫而來的,不過,一來南方朔總是在行文中會將改寫來歷出處的作者與書名列出來,二來這些說他「抄書」的人自己可曾費過工夫試著去抄抄看嗎?要涉獵、消化那麼多不同的書籍、篇章,再轉寫成中文讀者能夠方便吸收的文字,有那麼容易?還有,那些自己不抄書的人,難道就曾經寫過、貢獻過什麼具有原創性的內容了?

我所看到、我所理解的,是南方朔孜孜矻矻大量地為台灣這個社會讀書,樂此不疲。他和學院裡以讀書為業的人不一樣,他們讀書是為了自己的研究、自己的教學,而且他們領了機構提供的薪水讀書,還能有公共資源給他們買書,甚至讓他們請助理幫忙讀書,南方朔卻完全靠自己買一般大眾不會讀、讀不懂的書籍、雜誌,認真閱讀之後寫成文章換來微薄的稿費,然後才能再去買更多書籍、雜誌。他這樣費心傳播知識,自己讀了更多的書,又替社會介紹更多的書,應該得到敬意、乃至感謝吧!

當然,他能在台灣寫那麼多文章,又反映了那個時代──就算有那些酸言酸語,畢竟社會還是重視知識,尤其是外來的知識,還是有著根本對知識的好奇與尊重。
那樣的時代,現在也消逝了吧?

楊照再談

我還曾認識一個以無比耐心在動盪多變、到處冒湧著各種荒誕政治、社會現象的台灣書寫評論文章的南方朔。

我自己在一九九0年「中正廟學運」後加入了寫時事評論的熱鬧行列,在短短幾年內出版了『流離觀點』、『臨界點上的思考』、『異議筆記』、『痞子島嶼荒謬紀事』、『Taiwan Dreamer』等時論文集,不得不慚愧地回顧,當時難免年輕氣盛有著一份顧盼自雄的得意。然而我很清楚記得,在二00二年的一個夏夜,我正式終結了這樣的心情。

那時我接掌『新新聞』周刊總編輯職務還不到兩年,固定每周二截稿日必須熬夜寫稿、看稿、下標題...寫評論稿寫到一半,突然卡住寫不下去了,不是不知道該寫什麼該怎麼寫,相反地,正因為太清楚接下來寫什麼如何寫而感到極度厭煩。我覺得自己已經針對同樣的政治或社會問題評論過幾十次了,我當然不可能改變基本立場、意見,但政治、社會卻也不可能在這段時間中因為我寫過那麼多次評論就改變了那副混亂、失序、不合道理的模樣。那我再繼續寫同樣的內容有意義嗎?

在最煩躁的情況下,我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走到隔壁間,一如預料地,擔任雜誌總主筆的南方朔正埋頭寫稿。他的稿子是編輯們心目中的典範,南方朔寫稿很快,但字體卻工整清晰,他的訣竅是將字寫得很小,放置在稿紙格子的正中央,看起來感覺上好像格子都被放大了。

我打斷了他寫稿,唐突地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大師,你算過自己總共寫過多少時論文章嗎?你曾經算過有哪些題目自己多年來反覆寫過很多篇評論?你不會因為該評論的題目都評論過了而有找不到題目寫的困擾?你不會生出厭倦之感,想要擲筆放棄繼續重複寫這些評論?

他應該了解我遇到的困擾,斷斷續續盡量回應我的問題。然後他用最理所當然的口氣說了一句我永遠不會忘記的話:「楊照,寫這種評論要成為本能,看到不對、不平就本能反應寫文章批判。這不是你在哈佛做學問的事,而比較像...一條住在鐵枝路邊的狗,遇到有火車經過他就一定會吠,牠哪裡會覺得厭煩呢?」 我被他的比喻逗笑了,我補充了一句:「所以牠也不會管火車會不會停下來。」南方朔也笑了,說:「對,停不停是火車的事,吠火車才是我們這些狗的事,我們擋不住的本能。」

走回我自己的辦公室,我確知幾件事:第一,我知道我永遠做不到南方朔說的那種不疲倦、不厭煩的本能反應,我必須找到別的動力才能讓我可以繼續寫現實政治、社會的分析評論;第二,我明白了和南方朔相比,已經寫了十多年時論的我,仍然只能算是業餘的,或者像是一個持續在健身房裡鍛鍊肌肉的人,和一個一輩子在建築工地裡勞動的工人之間的差距。

作為一個評論的長期勞動者,南方朔當然有許多重複的產出,也必然會有觀點疲乏的時候。要對他的任何一篇評論指指點點挑毛病那很容易,但他的貢獻卻必須要將如此大量勞動的事實放在一起才能得到合理的評估。靠著不斷產出有觀點的現實文章,他得以啟蒙了許多那一代的讀者,不是照單接受他的觀點,而是建立了清楚的習慣,認定不能光從表面看政治、社會現象,必須找到一個更廣泛也更深刻的架構來擺放這些現象,來尋找意義。換句話說,養成了一種思考政治、思考社會的習慣。

當然,那樣的集體思考習慣不是南方朔一個人能建立的,背後有著巨大的時代潮流力量,不過在推助那波潮流中,他真的付出了比別人多的勞動,創造了比別人多的影響力。
唉,難道這樣的一種思考政治、思考社會習慣,也就將隨著南方朔逝世而在台灣消失了嗎?

其他

w w Lin 結果出社會後所經歷的臺灣,民主與經濟最好的時候,還是馬英九的時代,當年我也罵,現在才知道,只有更爛,沒有最爛。

徐宗懋
您們當諌臣,還有封了一些爵位,我們這種才是兩袖清風,只能喝西
北風,什麼都沒有。其實南方朔原來是幫國防部政戰部工作的,早期
寫的一些書,很多人並不知道。
回覆葉建良 他是我的同事,往生以後,就他個人的事只能保持敬意,畢竟他有很大的貢獻,其他留給歷史吧!

不過我一樣是批評馬英九,他本來是強烈支持馬英九的,主要是姓金的把關係弄壞了,把所有馬重視的人全部推開,到處樹敵,不學有術,但最終這不是金的問題,是馬本身的格局,這個是沒辦法改變的。

轉變是成長,不是雙標,同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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